时移世易，当初的观众逐渐完成了社会身份的转变，对于自我价值和爱情的评判更加理性且多元。站在当下的时间节点再看宛瑜，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，很多人理解了她的选择，并且为她感到欣喜。

宛瑜本就是因为拒绝相亲才来到爱情公寓，这个角色的底层逻辑就是“追求自由”的，所以一开始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展博，第一反应是困惑，认为“我在做什么”、“这不是我”了。后来通过环球旅行看过更大的世界之后，她更加认为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，想要找到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。

对于展博，她当然知道他的那份爱可以让他不顾一切追随她而去，但是她认为这些事情只关乎她个人，不需要展博为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，改变自己原有的人生轨迹。爱让宛瑜成长，也让她明白爱不是付出与索取，而是放开手，留下最好的回忆与祝福。

故事里，宛瑜坐上飞往米兰的飞机，在漫天绚烂的霞光中去往新的生活。故事外，“宛瑜出走”跨越时间的距离，与当下的观众产生共鸣。这或许也是影视作品的价值所在，那些超前的在当下不被理解的价值观，总有一天能够为人所撷取。

女性频繁「出走」？

从易卜生《玩偶之家》的娜拉出走，再到如今观众所探讨的宛瑜出走，“出走”的女性形象与当下的思想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回归。她们共同特点就是，所处的环境并不算普世意义上的“恶劣”，但她们仍然拒绝在精神上被当成被豢养的金丝雀或者温室里的娇花，即使另一种选择会需要自己独自面对更多的困难，她们也义无反顾。

另一个共同点则是在于对于爱情与婚姻的反常规思考。《玩偶之家》里，当丈夫海尔茂的自私、虚伪的嘴脸暴露无疑的时候，娜拉发觉自己在家庭中“玩偶”般从属于丈夫的地位，最终断然决定出走于这段婚姻。

宛瑜在面对展博对于未来生活“我应该结婚了，还有好几个孩子”幻想的时候，也没有附和他一起展开想象，而是提出自己的疑问“未来，哪一天是未来，反正现在不是”，她并不认为爱情到了一定程度就要走入婚姻，或者说，她认为在所谓属于“未来”的、虚无缥缈的“找到终身伴侣”之前，还是先找到自己更为重要。

问世于1879年的《玩偶之家》已经完成了对既往自我与婚姻的“出走”，但目前影视作品中，大多数女性角色还停留在对原生家庭的“出走”之中。当下最为热点的影视剧《我的人间烟火》里的许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。

许沁在被孟家收养之后，不满于孟母的掌控欲，急切地想要“出走”，但她出走的方向却是在高中阶段找到当时还是“混混”的宋焰，和他一起做出抽烟、喝酒、打架等离经叛道的行为。

而在多年后与宋焰重逢，许沁的对于宋焰的感动点都是非常微不足道的，一碗白粥就觉得有家的感觉，分担家务就觉得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真好。实在是给人以恋爱脑的既视感。

许沁想通过与宋焰组成家庭，来完成对原生家庭的“出走”。为此，她一次又一次地与养父母产生争执，但其实她在这个家庭里，享受着豪车与房，享受着养父母卖面子给她找来的工作，享受着相应的社会地位，而养父母对她的所谓掌控，只是让她注意礼仪，相亲等事情。

她这种“出走”的逻辑问题在于，其一，影视作品中女性所追求的自由不应该是向下的自由。宛瑜想要的自由是能够充分凭借自己的能力选择未来，而许沁所追求的自由更像是一种自我放逐，这些离经叛道的行为都只是极其表层的“反叛”，并没有从本质上让她的生活有更多选择的权利。

其二，许沁对于家庭的“出走”并没有做到完全的与家庭关系的切割。一方面她想要逃离家庭，一方面，她本就是这个家庭的既得利益者，并且在出走之后，她甚至还希望通过哥哥来缓和与养父养母的关系。这就给观众一种“既要还要”的观感。相比起来，宛瑜则是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在陌生的环境生存，并且时时保持乐观，两种态度高下立见。

其三，通过进入婚姻来完成对家庭的“出走”，本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。女性角色当然可以选择婚姻，但是不应该是“一碗白粥”就能让自己感动的婚姻。离开原生家庭和宋焰在一起的许沁，和宋焰的亲戚生活在一起，每天地铁上下班，加班回家还要穿过灯光昏暗的小巷。这些是她作为豪门女儿本不需要经历的。

除了生活质量上的下降，还有家庭关系上的不对等。宋焰是消防队队长，工作性质决定他没有很多时间可以回归家庭，所以可预见的，许沁就会成为家庭中需要付出更多时间精力的人。而且宋焰的性格又有些爱说教和固执，这就决定了许沁需要提供更多情绪价值给对方。

许沁的选择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，都像是以爱为名进入了更大的“牢笼”。这也难怪观众一边倒向负面评价，认为“挖野菜”的王宝钏看了都自愧不如。

创作与理解的漫长闭环

影视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与故事走向体现创作者的价值观，这是无须质疑的。如果想创作出更能被观众所接受的作品，那么身为创作者，首先就是要不断观察社会，更新对于世界的认知。

早期“家庭奉献精神”盛行，影视作品里的女性角色大都要为了家庭任劳任怨付出，为了丈夫和孩子的成功牺牲自己。但在大众都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，寻求人生价值的阶段，还要像《娘道》一样一味展现“家庭奉献精神”，已经是不合时宜了。

同时对于人物的刻画，前后思想的变化需要体现完整性。《我的人间烟火》里许沁之所以看起来认知与行为割裂，就是因为人物本身被削弱了。剧集中为了突出宋焰作为消防员的高光，把更多剧情和埋线都给了宋焰，而许沁甚至是一个连女性朋友都没有的人。这种人物本身的不完整，让她许多行为和动机都难以自洽，自然也就难以让观众理解。

尤其值得一提的是，在女性向作品中，应该避免具有“男频”感的男性角色出现，女性角色不是证明男性角色魅力的挂件工具人，女性向作品的受众也不希望看到男性角度出发的幻想，每类角色都有自己的受众，需要出现在适合的地方。

无论何时，创作者在创作故事情节与人物角色时，都不能违背基本的创作规律和原则。从人物出发，从逻辑出发，所以一百多年后女性观众仍然能从娜拉身上获得力量，十多年后才理解宛瑜出走的选择一样，或许创作与理解，是一个不会在短时间内完成的闭环。

“教育具有滞后性，子弹命中的瞬间，才是教育的完成时。”

结语

不论是“出走”或者“不出走”，出走到什么方向，都只是女性角色的自我抉择。作为创作者需要赋予她完整的自我意识，完善前后行为逻辑，传递普世价值，让她的行为有理有据，她的选择有因有果。这才是观众希望看到的。

图片来源网络

撰稿：芦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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